禪的文化與其說是佛教中的一支,不如說它是一種智慧的思維,一種對生活的獨特觀察方法。在中國的唐、宋時代禪風大盛,它對中國社會文化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今天。因為它雖然植根于印度禪學,但融進了中國本土的莊老思想,魏晉玄學,還包括了儒學中的一些觀點,使它全方位地滲透于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和個人修養方式,開拓出獨特超越解脫的途徑,這種禪不但易于接受還影響到許多東方國家。
自從圓悟克勤禪師提出“禪茶一味”之后,禪與茶便形影相隨,并給了茶一種崇高的使命,就是由一片小小的茶葉,承載起了人類的一種文明并指導人們思考著生和死、心和色、思維與存在等根本問題。由此,一碗茶水就不再是一種生理需要的飲料了。中國的茶飲源自巴蜀,唐代之后成為國之飲,這和當時的宗教氛圍有很大的關系。我認為,禪就是茶的翅膀。因為茶的本性是冷靜的、思索的、理智的。在一年四季變化的大自然中,成片的茶樹永遠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人們在一葉一芽中看到了希望,得到當下的寧靜,這就是一種禪意。
茶像一根根悄無聲息的血管流進了千家萬戶,串連起一個個彼此相親的社會關系。現代社會的發展已經不是一千多年前。在以農耕為主的時代,人們還可以用棒喝頓悟的思辨方式開示,到今天的科技信息時代,“生活禪”、“人間禪”的提出,無疑是禪學的發展。其內涵是引導人們在盡責中求滿足,在義務中求心安,在奉獻中求幸福,在無我中求進取,將個人融入大眾。那么,與人們生活必不可分的茶就是最佳的媒體之一,那是我們需要用心去體悟的。
水是茶之母。水是白的,白色既可視為完滿具足,又可視為空無所有。如果在一碗茶中,它與茶葉平分秋色,就像青山之顛飛過的白鷺予人以高潔遠俗感;藍天中幾朵白云給人以悠閑恬靜感;深色衣裙上的零碎白花或一縷白邊又令人想到是活潑又是靜穆。那么在一碗茶中的白水可不可以看作天地宇宙之氣在浸泡著我們一個個的人體呢?一碗茶中的你只是一片小小的茶葉,正因為有了你、我、他,我們才能在白色無色的水中浸泡出一碗韻味雋永的芳香。也因為如此,茶中貯滿了和平、安祥、圓融,為什么人類要在一個地球上彼此爭斗呢?
水是無垠的,茶葉是單個的。關愛人生,覺悟人生,奉獻人生就是生活中的禪了。
器是茶之父。泥土與火的結合成最質樸的陶或瓷。捧在手上就像托起了大地的所有元素。而我們人類生命短暫,軀體渺小,我們必要和手中的茶碗產生一種依戀的親和力。不要只看成一件容易打碎或只能盛著茶水的容器。
唐代的趙州和尚說了“吃茶去”三字禪,成為一則至今難以破解的公案。我看了許多這方面的書,還要老實承認我看不懂。韓國釜山市已故的茶星崔圭用老師提出他的“吃茶來”,并在山中刻了很大的石碑“吃茶來去碑”,成為兩國禪茶文化的交流紀念。但是去和來有什么區別嗎?彼此的方位有了變化,去和來又有什么影響喝茶的關系嗎?對此,我也作了一偈:“趙州和尚吃茶去,韓國茶星吃茶來。茶碗圓團似明月,欲知西北即東南。”關于這個問題,原在趙縣柏林寺、現在黃梅四祖寺的凈慧禪師對我說:“吃茶去的去,不代表空間的轉換,時間的遷流,都是指當下的,可見當時吃茶風氣很濃厚。至于說修行,它也不是空的,別人沒法替代,是如人喝茶,甘苦自知。禪應該說是沒有來去,也可以來去。但趙州和尚說的是吃茶去。”禪公案理解不能機械化強求一律,它關乎個人的悟性。
茶的文化內涵——包括禪與傳統的美學思想——一方面是它自身的魅力,一方面是幾乎一代人的期盼,只在上世紀最后的20年才漸漸在中國大陸復蘇,才有了與韓國、日本茶團體的交流,才有一批熱心的人重新去系統整理和頻繁交流。尤其在禪茶一味的體悟實踐方面,韓國與日本茶人要比中國目前的狀況研究得深刻。這不僅是歷史原因,也是社會、經濟等多方面的原因。然而,中國是茶的母國,飲茶歷史之遠,茶樹品種之多,各民族茶俗之豐富是世界其它產茶國無法比擬的。
(責任編輯:八分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