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和幾個朋友在云南游玩,其間最有意思的事,是在普洱茶廠親手壓制茶餅。
制茶的過程是無法細述的熱鬧,待我手忙腳亂地將整個兒程序進行完之后,就開始忙著拍照,拍別人,也讓別人拍自己:拿著茶餅作態要吃,把茶餅放在臉邊和自己的臉比圓裝可愛,又拍朋友們臉紅脖子粗地包裝茶餅的丑態,嘲笑他們居然妄想也包出樣板餅那樣十六個優美勻稱的褶子……
熱鬧了好大一會兒,我才逐漸安靜下來。安靜是因為茶。這茶廠,是茶的聚集地,茶的城市。茶們匯合在這里,卻不會堵車。她們是沉默的,無語的,她們只用沉默的無聲的芬芳來說話。如在茶廠工作的那些人一樣,只用他們沉默的勞動來說話。而我作為一個游客,最合適的方式,也許只有沉默。用沉默致敬,用沉默尊重。哪怕在面對自己略有所知的事物時—對普洱,我當然也是略有所知的。但也只能說是略有所知:她分生普和熟普,生普自然發酵,熟普人工催熟。生普能刮油,熟普能養胃。她是“能喝的古董”,越陳越香,她降脂,降壓,防癌,美容,醒酒,利尿……幾乎就是一味十全十美的藥。
但在這里,在這普洱茶的故鄉,面對著這么多普洱茶和普洱人,我不發一言。
我知道自己的淺薄和無知。我知道我只能沉默。我能做的只有傾聽,傾聽人們如此對普洱解析:“當然,當你遇到陳年普洱茶、上百年的普洱茶,像龍馬同慶之類的普洱茶的時候,你會產生一種敬畏,它經過了一百年的時間的凝斂或歷煉,已經不是你的什么紅顏知己,而是你的老祖母,靠近它,當是一種古老的返鄉,一次魂歸。”
“普洱茶不是那種奔向前方、擁抱世界的茶,而是一種要敢于向后看并回到過去的一種茶。……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普洱茶的生命卻可以讓人感覺到是永無止境的,它總是與人的前進方向相反,仿佛總想把人帶回到生命出發的地方,把人留在美輪美奐的大自然的懷中。……普洱茶是一種可以跟時間賽跑的茶。飛鳥不動,普洱茶不動。”
“普洱茶與其他茶品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它是一種可以直抵你內心,讓你溫暖的茶,是一種有記憶的茶,是一種內香凝聚的茶。”
……
聽聽就夠了。能聽懂就很幸福了。
在這樣的幸福里,你只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