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四家”中,若論對后代山水畫發展影響最深廣的,無疑是黃公望。他年資最高,直接受教于趙孟頫,從五代荊浩、關仝及北宋李成啟學,所以畫的品格極高。元代畫家開始以紙為畫本,趙孟頫\的《水村圖》已見干筆皴擦,元畫靈動松秀的筆墨已然初具,而黃公望享年85歲,至其晚年則紙本水墨的技法已經爐火純青。其《富春山居圖》,可以說是代表其晚年風格的經典之作。
至元四年,黃公望79歲,一次從松江歸富春山居,偕好友無用禪師同行。暇日,黃公望始于山居南樓援筆作此長卷。但他經常云游在外,而畫卷留在山中,只得“逐旋填札”,故“閱三四載未得完備”。無用似不放心,怕被人奪愛,便請黃公望在畫中題文,明確歸屬。但最后何時完成,終不得而知。清王原祁在《麓臺題畫稿》中說是經營七年而成,但黃公望自動筆至去世也就只有七年。一幅畫畫了這么多年,也稱得上一奇,而二百五十年后藏者吳洪裕臨終前囑家人當面將畫焚燒殉葬,而其侄吳靜庵趁他彌留之際于火中奪畫殘卷,更是曠古之傳奇。至今,我們已無法確知原卷的長度,但知前《剩山圖》縱31.8厘米,橫51.4厘米;后《富春山居圖》縱33厘米,橫636.9厘米。圖繪富春江兩岸秋初的景色。開卷描繪坡岸水色,遠山隱約,接著是連綿起伏,群峰爭奇的山巒,再下是茫茫江水,天水一色,最后則高峰突起,遠岫渺茫。山間叢林茂密,點綴村舍、茅亭,水中則有漁舟垂釣。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當,層次分明,大片的空白,乃是長卷畫的構成特色。筆墨上已顯然取法董源、巨然,但更為簡約利落。山石的勾、皴,用筆頓挫轉折,隨意而似天成。將近20厘米的長披麻皴,枯濕渾成,功力深厚,灑脫而極富靈氣,洋溢著平淡天真的神韻。全圖用墨淡雅,僅在山石上普染一層極淡墨色,并用稍深墨色染出遠山及江邊沙漬、波影,只有點苔、點葉時用上濃墨,但已足以醒目。這是一幅濃縮了畫家畢生追求,足以標程百代之作,無怪乎董其昌見了驚呼:“吾師乎!吾師乎!一丘五岳,都具是矣!”
我有時將黃公望與王蒙晚年的畫作比較,感覺黃公望率真簡約但仍具象,而王蒙則蒼莽茂密趨向寫意。這是兩種不同的風格,并無優劣之分。蒼莽而寫意,難以捉摸,故王蒙的畫難學,明清兩代幾乎沒有得其真傳者。而黃公望的簡約而具象,似乎很合文人畫家的心意。經董其昌倡導,清初“四王”的努力耕耘,黃公望的畫風終于風靡清代將近三百年之久。但是每一個大畫家的畫風,都是極具個性的,并不適合被當作共性去擴散。后人怪罪“四王”將藝術創作“符號化”,殃及六百年前的黃公望,這也許是大半輩子以算卜為營生的黃公望怎么也不可能預算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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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圖》是元代大畫家黃公望的代表作,歷代收藏家都把它視為稀世之珍,相競收藏。清代時傳到吳洪裕手中,他把《富春山居圖》和《智永法千字文真跡》視為平生最珍愛的兩件書畫。當吳洪裕晚年臨終時,出于迷信心理,竟囑咐他的兒子當著他的面,將這兩件心愛書畫焚化,以表示永遠隨他在一起。頭一天,先焚《智永法千字文真跡》,傾刻之間,這件傳世之珍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第二天,當《富春山居圖》開始焚化時,正好吳洪裕生命快到終止,目光已收,他兒子面臨這種情景,不忍心眼看這幅稀世之珍就這樣化為烏有,立即從火中搶救出畫卷,但為時已晚,《富春山居圖》已被燒成兩截,剩下前后兩段。但黃公望的真跡總算保存了下來。
黃公望創作《富春山居圖》時,年紀已近八十歲了。這幅長卷高一尺多,長兩丈余,畫面十分復雜,很費經營。描寫的是浙江富春江一帶明媚清秀的山水景色。畫中富春江兩岸峰巒坡石、林木山村、平坡亭臺、江面漁舟小橋、飛泉茂林,樹態生動,雄秀蒼莽,層次無窮,內容極為豐富,令人目不暇接,章法筆墨精巧得體,觀者無不驚嘆。據說黃公望創作《富春山居圖》曾花費了七八年功夫。他一生游盡名山大川,長期身居深山叢林之間,觀察樹木的千姿百態,細看激流浪濤,甚至在風雨交加之際也外出觀看體會,日出日落的雄偉景觀,四時的陰霧之氣象對畫家更是可貴的體會。
黃公望晚年定居富春江畔,雖年逾八旬,但由于對富春江的山水樹木懷有深厚感情,還經常持杖出游,所到之處,只要發現秀美的山林樹木、奇峰怪石,總要當場記錄下來,絕不放過。畫家一生,愛富春江,畫富春江,對富春江有極為深切的體會,才能把富春江景色表現得出神入化的境地。令觀者猶如置身于綺麗山光水色之中。
黃公望真跡《富春山居圖》現存分為前后兩段,前一段為浙江省博物館收藏,展出時觀眾無不贊嘆黃公望把富春江的清秀綺麗表現得那么真實親切。后半段現存于臺灣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