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眸》中,寶島詩人席慕蓉這樣寫道:今生,我尋覓前世失落的足跡,跋山涉水走進你的眼中。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我用一千次回眸,換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駐足停留。人與人如此,人與物如此,物與物又何嘗不是如此。
圖中紫砂茶壺的蓋子也是多年前在報國寺大殿前的標本攤上買的,那個時候也算是付出了高昂的代價。購買的細節歷歷在目,連續去了幾次商家都要價甚高,無法如愿以償。一個多月的時間每周它都靜靜地躺在一大片花花綠綠的瓷器標本當中,但卻顯得格外獨特。又是一個周四早晨,到了大殿前,直奔這個攤位,看了一眼壺蓋還在,便讓商家說個實在的成交價,不知道是因為這天他的心情好還是東西一直沒有賣出去,亦或臨近年關要甩貨,他說了一個三分之一于過往開出的價格,雖不猶豫,交錢取物,滿心歡喜。離開報國寺時,真有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滿足感。
回家的第一項工作必定是清洗壺蓋,以便一探真身。這個壺蓋的外直徑為10.6厘米,憑經驗判斷所屬茶壺的容量雖然不是巨型茶壺,但容量也不是小巧的功夫茶壺,容量大致在七百到八百毫升之間。看蓋面和蓋內的工藝和燒成結果,不是及其精工細作之物,但是有不少細節很值得琢磨和品味。壺蓋的蓋面和蓋內完全不同的兩種泥料質感,清洗干凈后發現蓋面的光澤更加光亮,呈現出一種金屬般的質感,且不是長期使用形成的包漿特征,使用放大鏡觀看,才知道是一層呈點狀秘密分布的釉質,這便說明此壺的窯燒乃為早期的龍窯裸燒工藝,由于茶壺沒有裝匣缽入窯,致使窯內的釉水在高溫燒制時飛到了壺的表面。蓋內因為沒有飛釉漸入,才是紫砂器物燒成后應有的正常狀態。
蓋面邊緣銳利且下扣,向上盎起的的圓形蓋面并不是保持一個曲度的弧線,而是在蓋面三分之一劃出的玄紋開始處做了下凹處理,繼而再盎起向上直達壺鈕,于簡潔之中富于變化,亦生靈動之氣,且這樣的造型的變化也增加了制作和燒成的難度。但是如果積累了大量過眼高等級紫砂器的經驗,我們很清楚古代的匠人從來都不會在制作上將就和湊活,為了完美呈現最初的設計方案和整體的造型美感,他們不斷地挑戰著自己的工藝極限。也正是這些一代一代的工匠窮其一生的時間,鍥而不舍地向著工藝的巔峰靠近,以他們的智慧和創造力捕捉著百年后人們欣賞的目光,才使得今天的我們有著充分的理由以崇敬和謙恭之心膜拜古人的成就。
與壺蓋制作工法所不同的是壺鈕,裝飾設計獨具匠心,和不算精工的壺蓋同置于一器,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壺鈕上也同樣覆滿了飛釉,并裝飾了層層疊疊的牡丹花瓣,立體感很強,使用放大鏡觀看,修工極為精細,因為花朵瓣瓣相連層層相扣,表現出了強烈的動感,花瓣仿佛在春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搖曳著、舞動著。
制作工藝手法簡單的蓋面和制作工藝精細的壺鈕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對比效果,讓觀者感受到作者大氣磅礴的創作主導思想之中同樣蘊含著細膩的情感表達。
同樣裝飾風格的壺鈕僅見另一多年前的收獲,同樣也是一個紫砂茶壺的壺鈕,整體呈倒梯形,又似古代器物中的僧帽造型,壺鈕下部分是金錢孔造型裝飾,壺鈕頂部是同樣的牡丹紋飾,其所不同之處在于牡丹紋飾的泥料,前述壺鈕的牡丹紋裝飾使用與砂壺本身泥料一致的紫泥制作,后述壺鈕的牡丹紋飾使用與砂壺本身泥料不同的段泥裝飾,比前述的裝飾手法更加新穎活潑、富于變化,如果考慮到各種泥料的收縮比和窯燒問題,后述壺鈕的制作燒成難度更大一些。
蓋墻制作得比較輕薄、邊緣比較銳利,這在當時的制作歷史上并不多見,同時代更常見的是比較厚重的蓋墻制作手法,這也能從一個角度也反映出作者的細膩的一面。與蓋面內側的銜接采用了明接法。既沒有再對銜接部位進行進一步的修刮,也沒有施以脂泥掩蓋銜接部分的缺陷,顯露出一種自信與灑脫的氣質。
欣賞過所有的細節之后,老問題便又接踵而至,那就是茶壺的身桶部分時什么樣子,整齊的造型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氣韻?過去的學術研究是極其復雜的腦力勞動,也是繁重的體力勞動,哪怕是撰寫一篇學術論文,光是查找資料便是要相當長的時間。
當下拜互聯網與信息化之褔,有社交平臺和搜索引擎的強大功能,查證與檢驗的工作往往變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時至戊戌年夏日,寶島同好亦是紫砂研究著名學者黃先生健亮老師發布了一則信息,2018年2月23號新北市立鶯歌陶瓷博物館舉辦了名為《紫砂漫游聚焦臺灣》的大型茶文化展覽,荷蘭國家博物館遴選近二十件館藏作品參展,之后黃老師詳細介紹了整個展覽的展品和所屬博物館的官方介紹文字。
其中一把茶壺吸引了我的注意,這持茶壺的壺蓋與手中的標本完全一致,只是因為沒有細節圖片,看不清壺鈕上的裝飾細節。遂與黃老師聯系,希望得到此持紫砂茶壺更詳細的內容介紹,以便更加全面完整地了解標本資料和整器之間的關系。
據黃老師提供的圖片和相關信息,這把茶壺是歐洲一個貴族家族傳承,沒有準確的入藏時間,距今幾十年前捐贈給荷蘭國家博物館館藏,所以無法作為科學的斷代依據。館藏這持紫砂茶壺與前述壺蓋的差別在于壺鈕的裝飾上,已經到了歐洲之后增加了壺鈕和壺把的金屬鉸鏈。
據博物館介紹:壺的底款是丁丑冬日用卿仿古八字雙排刻款。丁丑年要么明末崇禎10年的1637年,要么清初康熙36年的1697年,陳用卿的成熟期一直保持60年的可能性極小。更何況有資料顯示陳用卿另兩把茶壺,一把為天啟癸亥年,即天啟3年的1623年,一把為萬歷甲辰年,即萬歷32年的1604年,與康熙36年的1697年,一個相隔74年,一個相隔93年之久。陳用卿的技藝成熟期長達74或者93年,在那個時代是無法想象的。因而在斷代上,與黃老師共同傾向于更偏向于明末時期的1637年。
從這持紫砂茶壺的泥工型火到款識特征,和黃老師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并將兩人收集到的不同時期的典型器物以及標本刻款作了比對研究。荷蘭國家博物館所藏這持紫砂茶壺,泥料精煉細膩,制作一絲不茍,器型端莊大方,窯燒溫度恰當且裝匣缽燒制,發色沉穩均勻亦無飛釉現象。
據此,我們共同認為這是明末崇禎時期陳用卿的本尊作品,而且是陳用卿成熟期的力作。下圖是一些明末時期的紫砂標本,可以從整體形制上做對比觀察,盡管底足有所不同,荷蘭國家博物館館藏那具紫砂茶壺是微內凹的平底形制,雖然假圈足在這個時期已經是比較成熟且較常見的底足方式,但是并不排除這個時期也有大量的平底無足形式器物同時存在,這種形式不僅出現在大量的紫砂茶壺中,也常見于紫砂茶罐之上。
那么我們重新回過頭來再解讀前述壺蓋標本時,可從壺蓋標本的表面飛釉現象和蓋墻與壺蓋銜接方式兩個方面做出判斷,其與具備完全成熟制作全過程的荷蘭國家博物館的用卿茶壺相比較起來,應該在制作時間上更早一些。
古人有云 格物致知 ,無論是朱熹的格身外之 物 還是王陽明的格內心之 物 ,個看能夠達到 知 便是好的結果。董其昌說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書中經典不經萬里的實踐,如何能有深刻的體悟?在踐行中不斷體會萬卷之書,方可各有心得、各悟其道、各得其法。(作者:周越,來源:茶器山房,圖來源:說茶網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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