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中國茶道,無人不知一代茶圣陸羽,然而歷史上還有一位與陸羽頗有淵源的女茶師,卻并不為人們所熟知。唐代李治,字季蘭,是中國有歷史記載的最早的女茶師,同時也是唐代四大女詩人之一。史書記載她幼年便“美姿容,神情蕭散,專心翰墨,善彈琴,尤工格律”,成人后更是詩才茶藝兼具,與當時的名士朱放、皎然、崔煥、閻士和等人交往甚好,經常不避男女之嫌集會談詩論詞。與陸羽因為茶而成為惺惺相惜、心意相通的知己,也曾有過不解的緣分。
傳聞李季蘭本生于官宦之家,六歲時其父抱她至薔薇架下,命其作詩,她吟道:“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意思是這薔薇架子還沒搭好,但是枝葉、花卻已開始出格亂飛了!“架卻”諧音“嫁卻”,她父親看見后很不高興,認為女兒年紀小小就有待嫁之心,長大后恐為失行婦人,遂將她送入玉真觀出家,成為了一位帶發修行的女道士。不過那時的女道士并非今天我們所理解的女道士,彼時道教乃國教,公主、后妃進入道觀修行的比比皆是(如楊玉環就曾是太真道人),名門閨媛也多爭相出家作女道士,因女道士都頭戴黃緞道冠,故又稱為“女冠”。許多才貌出眾的女冠,雖有修行之名,但在道觀中可以自由交際,李季蘭就屬于這一類。玉真觀偏僻清凈,景色幽美,不時有一些文人雅士來觀光游覽,均被季蘭清新脫俗的氣質所傾倒,更嘆服于她的才情,由此結為好友。
陸羽聽聞其名后也來相訪,初次相見時季蘭向陸羽敬上香茶,陸羽向杯中看了一眼,只見茶葉半干半濕半綠半黃地浮在水面,就對季蘭說“茶水煮開時,小滾為魚目,大滾為蟹眼,唯有魚目與蟹眼,茶葉才能顯味。”意思是你用尚未開透的水泡茶給我,才導致茶葉浮水,茶香未出!季蘭聽后大為佩服,當即拜陸羽為師,悉心學習茶藝。陸羽與李季蘭既有師徒之名又有朋友之誼,卻無資料證實是否發展出其他情感。李季蘭潛心學茶,為自己的才華又添一藝,期間也與當時的一些文人才子傳出過緋聞佳話。唐代雖然風氣開放卻也難容女子如此特立獨行,當時世人對李季蘭的評價可想而知。李季蘭無緣享受正常的夫妻生活,曾感懷寫下著名的代表作《八至》:“至遠至近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展現出她對于世態人情的一種異常的清醒。
陸羽對這位女才子則更多是憐惜尊重,一次李季蘭重病,遷到燕子湖畔調養,陸羽聞訊后急忙前往探望相伴,日日為她煎藥煮飯,護理地悉心周到。李季蘭對此十分感激,病愈后特作了一首《湖上臥病喜陸羽至》的詩作答謝,云:“昔去繁霜月,今來苦霧時;相逢仍臥病,欲語淚先垂。強勸陶家酒,還吟謝客詩;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吐露出自己人生的無奈與苦悶。
公元762年,陸羽重游錢塘靈隱,在西子湖畔與李季蘭邂逅相遇。李季蘭異常興奮喜悅,后做《遙憶江南》詩寄陸羽:“遙憶江南景物佳,湖清水秀竟風華。何當共品山泉水,細霧升騰慢著茶?”二人的以茶相交的深厚情誼可見一斑。
天寶年間,唐玄宗聞知李季蘭詩才茶藝,特召她赴京入宮。有說法稱李季蘭入宮之際恰逢安史之亂,玄宗離宮逃亡,李季蘭自行歸家不曾相見。也有說法稱,李季蘭從此定居長安,結交權貴,晚年還被唐德宗稱為“俊嫗“(指俊俏的老太太),然而建中四年發生涇原兵變,大將朱泚自立為帝,占據長安。李季蘭平時與朱泚交往甚密,書信頻繁,唐德宗因此認為她不忠。在朱泚被平定后,李季蘭被捕,最終被賜死。不管真正的結局如何,一代紅顏終歸如茶煙般消散無蹤,想來亦令人唏噓。
李季蘭雖才情出眾,卻很可能因過于靠近政治而不得善終。相比之下,陸羽一生“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登臺; 千羨萬羨西江水, 曾向竟陵城下來。”最終完成了《茶經》的寫作,垂名千古。每一種茶都會有屬于自己的千般滋味,最平淡而最深遠的大概還是陸羽這一種吧!
(責任編輯:八分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