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玉圖騰痕跡指的是,根據有關資料,可推斷在我國古代,先民們曾經用帶有某種含義的玉刻制品作為氏族的標志。
圖騰并非我國歷史上獨有,世界上許多民族都曾崇拜過圖騰。原始人類借某種自然物作為符號和標志,以裝示某一氏族的血統,并賦予其某種意識,尊之為神圣和崇拜之物。這種被崇拜的自然物即是圖騰。圍繞著圖騰,還產生了原始音樂、原始聽群在內的巫術禮儀,這是遠古圖騰活動的特點。
我國古書上有不少關于“人面蛇身”、“龍身人面”之類的記載,這些應是遠古氏族的圖騰。有的學者還認為,古代工藝品上的紋飾(如陶器),不僅在形式,是一種裝飾,而且還具有氏族圖騰的神圣含義。關于這一類記載在我國最早的神話集——《山海經》當中敘述得最多而且這些記我又大多和玉有密切的關聯《山海經》中《北山經》有一段敘述;凡北次三經之首。自太行之山以至于無還之山,凡四十六山,萬二千三百五十里。其神狀皆馬身而人面者十神。其用之,皆用一藻管座之。其十四種狀皆負身而載玉,其相之,皆玉,不壓。其十神狀皆由身而八足蛇尾。其祠之,皆用一璧瘞之。
雖然,這里面尚有很多東西令人難以理解,但其中人獸合一的神怪形象被學者們認為可能是一種遠古圖騰。這一段文宇中有神怪人物佩戴和使用玉器的敘述,而且是十四神“載玉”、“皆玉”。一群人以共同的玉裝飾為標志,并作為祭祀崇拜之物,這應該認為是圖騰標志的一種。此外,《東山經》還有“其神狀皆獸身人面載胳”的記載,即是說,曾有氏族以糜鹿角作為圖騰標志。我國古代文獻對鳥圖騰,特別是對玉鳥圖騰痕跡做了較為細致的說明。《拾遺記?少昊》中有一段明顯是以玉刻做為崇拜標志的文字:古代一位神女,少昊的母親皇娥,當她還是少女的時候,夜間在玉宮里紡織錦緞布匹,白天乘坐本筏在茫茫的大海上漫游。有一天她到了西海之濱的窮桑之地,那里生長一種叫孤桑的大樹,高達千尋,吃了此樹果實以后可以長生不老。她在那里迢到了神童“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她與這位神童同乘木筏,值戲于海 上。他們用桂樹的枝條地為旗桿,將黃茅草結于桿上作為旗幟,并且用玉石雕刻成鳩鳥的形態,裝飾在旗桿的頂端。因為古人認為鳩鳥能夠懂得一年四季的更迭和陰陽寒暑的變化,所以崇拜它。后來皇娥生下少昊,稱號就叫“窮桑氏”,也叫“桑匠氏”。在少昊稱帝主持西方之時,因當時有五只神異的鳳鳥在帝庭的上方環繞飛翔,所以少昊也被稱為“鳳鳥氏”。六國時著陰陽書的桑丘子,即是其后裔。
上古時代氏族的名稱,幾乎全部采用動物的名稱,屬于少昊金天氏的各族有元鳥氏、青鳥氏、丹鳥氏、祝鳩氏、鳴鳩氏、鳴馬氏、鵑鳩氏。這些記載暗合以鳥鳩為圖騰的氏族相互融合的發展過程,暗合從鳥鳩圖騰到風圖騰的演變過程。
在古代神話當中,鳥的故事還相當多,我們不能視其與圖騰無關。古人善于觀察和想象,他們把鳥類的寒來暑往歸結為有靈性,能“知四時之候”,能附會春夏秋冬。無怪乎后來鳥的形象又演變為代表太陽的金鳥,這和我們民族的信仰與傳統觀念是密切相關的。氏族的人們對鳥是相當崇拜的,用馬做圖騰無疑是一種光榮,是一種號召力。但是,用鳥做標志會有一定的難度,活鳥是要飛的,死鳥又不吉利。史前人類尚無做鳥籠的記載,最好也是最自然的辦法,是采用人們心目中最尊貴的材料和最好的加玉方法,制成鳥的形象,以作為崇拜的標志,用玉石琢磨鷹鳥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拾遺記》記載皇娥與“白帝之子”“刻玉為鳩,置于表端”,區區八字,構成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情節,這難道不是玉圖騰的痕跡嗎?
故宮博物院現珍藏著一件“鷹攫人首玉飾”,“透雕,似為佩飾”。這是一件早期的玉石雕刻,從其上“還可以看到這種圖騰神兩爪正各抓一個斬下的人頭”,這件文物可以視作玉圖騰痕跡的有力佐證。玉器是特種工藝品,既可欣賞又可實用。不但如此,還作為社會集團的標志和崇拜的象征。上古之時,玉被琢磨成鷹鳥等各種形狀,作為圖騰崇拜。這種玉圖騰反映的是遠古文化和意識形態萌芽初期的一種形式,也是后來玉文化的一種來源。
2、英雄世系和玉文化之關聯
古代的很多神話故事,都反映了英雄世系和玉文化的緊密關聯。
我國古代的神話故事,一類是巨人英雄的赫赫戰功。這些故事中所講的人有些原是神,或由動植物精靈人化而成。古代人在敘述這些精靈人格化的過程時,將玉崇拜的觀念也融合了進去,將玉的神格作用和英雄世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強烈地表現了古人對玉的狂熱宗教情緒。為了能說清楚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從傳說的帝玉當中,選擇幾個眾所周知的人物,考察一下玉和這些神異人物的關系,以及玉所表現出來的神奇增力,看一看玉崇拜在古人的心目中究竟占據著一個什么樣的地位,在古代政治中發生過一些什么樣的作用。
炎帝神農:傳說是我國農業耕作的始祖,相傳曾“斫木為耜、揉木為耒”。炎帝時曾“有石田之玉,號曰夜明,以闖設水,浮而不滅”。其實,具有強磷光的礦物,如自石、冰晶等、在失去原來的光源以后,仍然會在一段時間內繼續發生光亮、這在今曰,人們巳不以為奇。但古人卻把這自公現象和炎帝神農的圣德聯系在一起,似乎天地為賢人圣德所感,以至玉石也顯了靈。軒轅黃帝;相傳是他最早建立了典章制度,他曾‘用使百辟群臣受伯教者先列圭玉于蘭蒲,席上燃沈伯之香,春榮寶為屑,以沈信之隊之為促以徐地,分別尊卑華戎之位也”。
這是說黃帝時代已經建立了圭玉制度。是神話中關于權玉之足早記載,能反映玉文在政治上的作用,使人明顯感悟玉文化從其生直到跟政治發生密切關系而大顯身子的一輪廓。
顓頊:傳說中古代部陸首領。據《拾遺記》載,顓頊號高陽氏;黃帝之孫昌意之子。已有老者對具意說:“你若生子,必會五行中之他,并且一定會成為玉者。”過了十年,昌不然生子團預,“千上有效如龍,亦有玉田之象這是一則由玉顯靈,預兆帝玉誕生的故事。然是神權政治用玉之一例。
唐堯:據傳“圣德”之主唐堯,得到一塊刻著“天地之形”的玉版,還得到了一塊把中 地造化之始的金璧。這是說唐堯盛世,功的著,與其得玉版獲往天意和知識有關。
夏禹:相傳夏禹治水、泰萬古奇功,是因得到“蛇身之神即住皇”傳授玉簡,以丈量地。如果無此玉簡之功,高能否治好本急迫問團,玉之作用何其大也。
對這些神話傳說,專家們仁者見仁,智管智,我們不能因其明顯的虛構性而忽略其價值,更不能將玉在這些故事當中所表現的神異功能一概斥為荒誕。
正是這一類神奇的故事,反映了美玉和遠古社會生活的廣泛聯系,反映了它和帝玉的密切關聯。
因為一部神話并非一個人所創作,也并非一朝一夕而成。它經歷了若干年代的增刪變化,是由古代社會變遷的傳說壓縮提煉而成。
這些神話故事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它們都有一個典型的主角或中心人物,都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所描寫的內容都屬于不平凡的業績,都和古代社會生活及政治禮儀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所以,它們都符合作為史論研究的一般的“神話材料”的要求。我們不得不認為這些神話即為古代政治記載和政治宣傳的形式之一。大凡這些記錄,幾乎沒有不扯到玉的。在古代神話中,玉所發揮的作用,大多屬于一種政治作用。明乎此,我們就可以對古代神話一次次提到玉——有時近乎生拉硬扯,作出解釋了。人所熟知的有誠氏簡狄,因拾到一枚玄鳥(即燕子)之卵并吃了下去而懷孕生契,這便是商代始祖起源的神話。它本來和玉并沒有關聯,但故事中硬要加上一句:“簡狄拾之,貯于玉筐。”牽強附會,一望而知。簡狄吞食鳥卵懷孕和鳥卵放不放在玉筐里關系并不大,但古人偏要在故事中加上一點點玉的痕跡。原來上古時代,玉石工具和玉石兵器是最主要的生產活動資料和軍事斗爭的武器。誰能最有效地占有它,誰就能取得某種政治上的地位。古代帝玉是否有強大的號召力,除了國家機器而外,在政治上還在于它和鬼神、玉石等是否有著密切的關系。這是不難理解的,帝玉的形象歷來和玉是相輔相成的,請看《穆天子傳》中關于穆天子形象的描寫: 天子命吉曰戊午,天子大服冕諱、快帶、拾皆、夾佩、奉璧,南面主于寒下。曾祝位之,官人陳牲。天子授河宗璧,河宗伯天受璧,西向沈璧于河,再拜稽首。
這段記述一次祭祀活動的文字,提到玉有五六次之多。如果離開了玉,那還有什么帝玉形象?渚如孔夫子誕生有“麟吐玉書”、老子撰《道德經》有“神人估之”“以玉碟編以金繩以玉涵”,似乎離開了玉竟無有神圣可言!
至此,我們已經能夠比較清楚地了解:原來,古代神話中英雄世系和玉的密切關聯乃古代玉崇拜表現形式之一種,是神權和人權偶像崇拜的反映,屬于政治崇拜的范疇。
由此可知,虔誠的玉崇拜,在我們的先民時代是實實在在地發生過的事情。我們可敬的祖先,在創造玉文化的開端時,大約還不會想到,一塊象征著它們族群的玉刻動物形象,一塊寄托了他們某種希望意識的玉刻幾何體,對后世文化將會產生何等深刻的影響。
玉崇拜和圖騰崇拜原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它們幾乎產生在同一個歷史階段。盡管崇拜的心理有相似之處,但兩種崇拜的內涵和對象是絕不一樣的。圖騰標志多以能顯示當時人類尚不能及的某種功能的動物形象來表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象征著一定的物質力量。玉崇拜是人類對玉從珍愛出發寄予的無盡的期冀。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象征著某種精神力量,玉圖騰的痕跡表明了在千萬年前,先民們曾以玉刻形象來作為圖騰旗幟的一種標志。兩種崇拜同時存在,互相附會,以無可抗拒的神異力量存在于歷史中。
另外,兩種崇拜形式的延續時間和文化高度迅異。圖騰崇拜僅存在于史前文化階段,是氏族群落的象征。及至人類從村落趨向古代都市,圖騰便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而趨于消失。
而玉崇拜自從人類識別美石以后便逐漸產生。在國家建立以后,特別是在整個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中,玉器的制作和玉的理論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最終形成了輝煌燦爛、光照千秋的玉文化。就文化角度而言,玉崇拜遠遠地高出圖騰崇拜。
圖騰崇拜因其歷史條件和作用的局限,必然有族群的區分和地域的限制,每個族群所崇拜的具體內涵是不同的。由于氏族的戰爭和吞并,崇拜的旗幟也隨之發生變化,統一的范圍越來越大,圖騰標志也越來越少,最終因社會歸并一統而趨向自生自滅。而玉崇拜是屬于民族和國家的意識,甚至還是世界性的意識。對于人們所共同承認的玉石,盡管也有地方和民族的偏愛喜好,盡管后來因稀有程度和使用方式的區分也發生了價值上的高下懸殊,但畢竟承認玉就是玉,都屬于珍奇、景仰和崇尚的對象,而幾乎不分什么玉種,特別是在聯系神權、皇權等思維領域中,都賦予了一樣的功能。
3、玉振之聲的崛起
在史前期中國社會的活動中,玉石還曾有另一重大作用,即作為巫術禮儀中原始歌舞的打擊“樂器”。在各種史書中,關于原始歌舞的內容一般都介紹得比較多,考證也較為詳盡。《禮記●樂記》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還有“干戚族狄”、“發揚蹈厲”等等,不一而足。但是,對于史前的音樂卻介紹得比較少,至于原始樂器的記載就更為鮮見了,現今出土的各類史前造型藝術形象已經比較生動地反映出當時的面貌。
比如青海大通縣上孫家寨出土的舞蹈紋彩陶盆就是典型一例,畫面上“五人一組,手拉著手,面向一致”。這是多么鮮明有節奏的舞蹈藝術形象,印證了一些古代文獻上講到的原始舞蹈。但是,史前的音樂,特別是聲樂,因是無形的藝術,既無樂譜可記載,更無磁帶可傳真。我們唯有從各種后世的文字資料和出土的樂器文物當中窺探上古音樂的面貌。
原始歌舞本身往往就是一種巫術禮儀活動,它是帶有觀念內容和情節意義的,它反映著原始人的思想情感和祈求信仰,有著一定的目的。《周禮●春官宗伯第三》曰:“若國大旱,則師巫而舞零。”可見,這場歌舞是為求雨而舉行的,有巫師帶領一群人在雪祭中舉行。 不過其唱歌和奏樂的表現形式,僅僅是涌念咒語式的呼喊和各種有節奏的敲打,這就形成了古樂器的起源。《尚書●舜典》曰:“擊石粉石,百獸率舞。”短短的八個字描繪了古人敲擊拍打的情景。當敲擊玉石發出有節奏的音響的時候,原始的人們璜仿百獸的動作,開始了狂熱的舞蹈,或者慶賀收獲而向神明致虔誠的敬意,或者祈求神靈在下次的狩獵活動中賜以更大的收獲。人們在巫師的帶領下,或狂呼高喊,或扭動身軀,或念念有詞,或敲擊石塊,氣氛狂熱,動作粗野。在氏族或部落成員的心目中,這是與集體成員的命運直接相關的重大活動。
那么,為什么要用“擊石拊石”來指揮“百獸率舞”呢?我們可以推想,當原始的人們在一定的目的驅使之下狂歌醉舞之時,就其手中所能觸及之物,在青銅器問世之前,無非有石器、陶器、蚌器或堅硬的樹木等類。在各種材料撞擊的音響當中,音色最好、音量最大、振動最久、傳音最遠的,當然首推玉石。玉石的硬度大、結構緊,質地一般都比較均勻,敲擊效果無疑會優于其他渚物。至于彼時所謂玉樂器的制作工藝,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如將一塊玉石磨平鉆孔,吊掛懸空,進行有規則的敲擊,如人勞動時的喘息節奏,是完全能夠做得到的。這樣發出的音響是悠揚悅耳的,我們相信原始人類的聽覺感官完全有能力識別和發現當時的這一尖端“樂器”,這識別和發現對后世音樂器材的發展起了啟蒙和先導的作用。
比如,磐就是在石犁片掛起來敲打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開始是單一的特磐,僅做為號令鳴器之用,后來逐步發展了編磐。中國古代有著名的華原磐和泅濱磐的記載,琢制華原磐的磐玉就取材于古華原城東磐玉山(今陜西耀縣東山)。泅濱磐即《尚書?禹貢》所說的“泅濱浮磐”,產玉泅水之勞,即今安徽靈璧縣。
《尚書》中有許多關于玉樂器的記載:“望曰,嘉擊鳴球,搏柑琴瑟,以詠。”(《虞書●益稷》)“厥貢謬鐵銀接磐磐。”《夏書●禹貢》廣鳴球”及“謬’皆古玉磐之名,是為古代玉樂器之例證。
《山海經》中亦有多處關于“磐石”的記載。書中凡有 記載之處,多與“厚厚之玉”、“青碧”、“珠玉”同出。石質的音色總沒有玉石的音色來得好,古人本來玉石難分,磐石的要求不會等同于普通的玉石。古樂,我們不能不尊為玉振之聲。
1978年湖北隨縣出土楚惠玉時代(距今2400年)8種124件古代樂器,其中就有一套32件石編磐。故宮博物院曾展出過多套玉磐。這種大規璜組合的玉石樂器的產生和發展,難道不是起源于那種原始玉石器的撞擊和敲打嗎?難道這種撞擊敲打不就是古代華夏樂器的先聲嗎?我們的祖先對玉石音質的識別、鑒賞和運用,源遠流長,而且,還賦予玉石很深的含義。《說文解字注》在解釋“玉”字時,把玉音作為五德之一:“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因其音質悠揚悅耳傳播久遠,喻之為一種無上的智慧。管子亦曰:“叩之其音清搏徹遠純而不殺,辭也”。即是說敲擊玉石,音響清越,節拍和諧,通達很遠,仍然音色純真而不衰退,這就是天然的樂章。這些論述已超越了音樂藝術的范疇,進人了思想道德的領域。我們暫且不管這些觀點的出發點和作用如何,我們只是想指出:玉,它形成為一種樂器,在古樂器當中,不能不尊為祖師了。
玉石的色澤是美的,音質也確實是美的。唐代詩人潘存實有一首《賦得玉聲如樂》贊曰:
表質自堅貞,因人一叩鳴。
靜將金并響,妙與樂同聲。
杏杏疑風送,洽洽似曲成。
韻含湘瑟切,音帶舜弦清。
不獨藏虹氣,猶能暢物情。
后夔如為聽,從此振琮睜。
該詩說得非常確切。玉音,在神話傳說當中,大都作為上天神仙音樂的象征,玉音樂的作用是不可小視的。唐代名曲《霓裳羽衣曲》,是當時主要的宮廷舞曲,初名“婆羅門曲”,由西域經河西節度使楊敬述傳人,唐明皇李隆基潤色 而成。但民間相傳,乃認為是受玉音的啟迪。按沈括《夢溪筆談》的說法,唐明皇因思念貴妃玉環良苦,由方土葉法善引人月宮,時值深秋,難耐凄冷,不能久留,于是離開天宮而返人間,途經半天之上,尚聞仙樂,不絕于耳,及至歸來,憑記憶作“霓裳羽衣”一曲。那唐明皇所聽到的仙樂究竟是什么聲音呢?
《全唐詩●鄭隅集》做了最奇妙有趣的注腳:
蓬萊池上望秋月,萬里無云懸清輝。
上皇夜半月中去,三十六宮愁不歸。
月中秘樂天半間,丁珰玉石和坎昆。
震聰聽覽未終曲,卻到人間迷是非。
原來,月宮的秘樂即是玉石叮當之音!這又不能不使人想到,有關玉音的優美傳說難道不可以追本溯源到遠古的玉石撞擊嗎?難道不可以認為和上古圖騰活動中的巫樂是一脈相承的嗎?在上古時代,原始歌舞和巫術禮儀還是混飩一體的,還是二而一的東西,及至進入到階級社會以后,開始分化為上層建筑的兩個獨立部分。原始歌舞演變發展為“樂”,巫術禮儀演變發展為“禮”。一是文學藝術,一是行政典章。原始的圖騰活動最終讓位于文明古國的政治禮儀。在這漫長的發展歲月中,玉和玉器所發揮的作用,作為中國文化的開端,在史冊中將永遠放射著光輝。
4、玉文化和國家意識
玉崇拜和國家意識的產生有著非常密切的關聯,玉文化和國家政治有一個融合的過程,不然,就不會在后世國家廟堂之上有玉光閃耀、玉振金聲了。
在國家形成之前,文明社會逐漸形成。如文字的起源和應用,手玉業工匠和作坊的產生,宗教建筑和巫師的出現。在許許多多的文明現象當中,玉器作為古代的特種工藝品,有過特別引人注目的地位。成為文明社會中重要的社會現象之一。而玉文化和其他古代文化舊石文化 、陶文化),亦伴隨著古代國家形成,與當時的社會政治結合得尤為緊密。
伴隨著私有制的產生和階級對立的出現,玉器的制作更為繁多,使用更為廣泛。玉,曾因為難得和稀有而作為財富的象征,它曾直接作為貨幣而流通于市場。當私有制產生的時候,當古代社會從原始公有制向著奴隸制過渡時,玉器是那時為數不多的重要奢侈品之一,自然要為社會上層所掠奪和占有,這是不難理解的。同時,財富炫耀是私有制形成以后產生的一種必然現象,炫耀的目的是為了象征其地位。誰掠奪和占有玉器的數量越多,則表明其所處的社會地位越高。自從有了私有制,也就有了人與人之間奴役和被奴役的關系,就發生了統治,沒有統治就沒有古代國家的建立。在原始意識形態下,利用鬼神思想來加強統治是那時的重要統治術。正如前面所介紹的那樣,古人對玉的認識是和鬼神思想牢固地摻合在一起的,對玉的占有和掠奪是古代神權政治的需要。如果說,在原始社會或氏族社會的早期,人們制作玉器主要是出于一種人的本能需求,那么,到了私有制出現的時候,這種需求就為權術和奢欲所替代。隨著階級對立程度的加深,對玉制品的需求大大加劇了。
玉制品的大量制作和運用,是和金屬工具的產生密切相關的。氏族社會晚期,金屬工具得以發明和使用,玉制品的制作速度和技術水平大大提高,因而它的數量和石打石階段人玉打磨比較起來,就大大的增加了,這樣就具備了廣泛應用于社會各個層面的物質條件。
私有制的產生和金屬工具的運用,促進了玉器的大步發展。這一是因為社會的需要,二是因為生產的可能。當社會發展到這一步時,當玉器的生產發展到這一步時,人們賦予玉器更為豐富的內容。在這里我們要特別提醒讀者注意,對玉器的這種觀念,決不是某一個氏族、某一個部落聯盟所獨有的,它大大超越了氏族地域的界限。一部《山海經》,講到了我國遠古版圖內之山山水水,其南、西、北、東、中山之經(絕大部分)皆以玉為何,這說明了什么?我們力求排除其怪誕之說,探求其理性之言,可以想象,在這么大的范圍之內,人們以玉為共同信仰,作共同崇拜 ,這難道不可以認為是國家建立之初的意識現象么?當然,意識僅僅是人們頭腦里的東西,這種意識的范圍是什么?它究竟是屬于個人的?團體的?還是國家的?這個問題只有在社會實際生活中表現出來,才能最終說就當時來說,這是其他任何有形藝術所不能替代的。玉器,作為特種工藝美術品,在現時當然主要用于藝術欣賞和保值收藏,但更重要的是其本身所具有的強烈的兩重性。它既是實用品,又是藝術品。當作為工具、器物和財富使用時,它屬于經濟范疇;當它作為藝術品為人們所欣賞時,就能促使人產生聯想、退想以至于幻想。于是關于玉的多種神奇觀念一一包括符合人類善良愿望的觀念,迎合統治者奢望的觀念以及與此有關的各項習俗和規定,統統都產生出來了。玉,自它被人類發現以后,從來就沒有停留在僅僅作為物質工具運用。古人類把玉料從石頭中區分出來并加以提高的本身,就說明它和意識形態是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玉器的產生一般來說還早于其他材料的工藝品,它最易于為上層建筑吸收和運用,客觀上也只有它具有較早地登上政治舞臺的條件。它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產出數量之大,使用地域之廣,運用形式之高,社會理論之豐富,確實無其他物質可及。當時社會的各種文明最終匯成我國古代地域內的統一意識形態——國家意識時,曾經大量溶進了玉文化這個內容,并使其在實際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和龍鳳一樣,曾經是號召的旗幟。總之,玉一經和國家意識融合起來,它便終于成為全民族心目中共同的信仰,并最終列入國家的典章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