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杯茶,在茶湯入口的那一剎那間心中微微一顫,說不清什么原因,就是覺得好像以前所有的喝茶、品茶、賞茶都是在等待這一口。有時我們甚至根本不會覺察到那細微的一顫,好比放風箏時繃得緊緊的線繩忽然斷掉,我們卻絲毫無察,及至發現時,風箏已經杳無蹤影,手中的線,輕飄飄的,心中只留下風箏忽然掙斷線繩時那一陣短暫的顫栗,以及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失落與茫然。
如果你在茶湯入口的那一瞬間即已感覺到心靈有些玄奧的美妙回應,那么恭喜你,你以前喝的所有的茶都值了;但也為你感到遺憾,因為你很可能再也喝不到這么好的茶了,無論你花多大的金錢與精力的代價。
時間如流水過去,只有茶濃淡依舊,隨便推開窗,窗外是和風溫煦的靜靜秋日,藍天白云下樹葉沙沙作響,身邊茶香裊裊。人生的從容舒怡就如這閑適的熱茶,珍重才是幸福。人生的閑暇,才是喝茶,品茶的時候。浮云人生,炎涼世態,最宜于在人過中年的匆忙之后品嘗。三餐的五谷,人生的五味,都在茶中化作濃淡,濃有濃香,淡有淡香。
從某種意義上,無意間錯過真實體味那至美至妙的一杯茶的人,反而是值得慶幸的,因為錯過了體味,卻留下了回味;在以后的品茗歲月中,可能還會時時有“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每當此時,搜尋記憶以確認是否真的又找到了那一只丟失已久的“風箏”,是一件頗費腦筋卻又令人無比陶醉的事情。
也許,對于心中真正的那一杯茶,無論是已經到來,卻已錯過,還是正在努力搜尋當中,其實都不必太過執著。云卷云舒的自然變化之中,花開花落的春秋代序后面,總有一些秘密是我們無法知道的,所以,不如索性在云舒時不去想云卷時的樣子,也不在花落時努力回憶花開時的形貌,因為那本身就是一種美麗,只是還未曾真正領略到。